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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扼殺台語歌的可能性?談台語歌曲「上不去」的困境

By 欣音樂2015/06/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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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:江蕙從小開始走唱,經歷過種種人間疾苦,把台灣的當代史唱上了身。(台視提供)台語歌曲的困境,台語的困境,與台灣民間神道的困境,是一致的:上不去。這個上不去,是天爵意義上的雅正,不是人爵意義上的「高端大氣上檔次」。過去,台語歌曲,在刻板印象中,被認為粗鄙、低俗;本土化運動興起以後,很多人就不爽了,於是結合後現代理論和左翼思想,一方面罵國民黨,一方面翻轉了「台客」的意涵,變貶為褒,不再說粗俗,而改說庶民、草根。可是啊各位,這對台語歌的創作與消費,有什麼影響呢?我認為這種論調的影響是很惡劣的。一方面,它讓「台客」自動取得了種族主義式的正義與正確,一方面,它將「高雅」說成是被中產階級噁爛品味壟

圖片說明:江蕙從小開始走唱,經歷過種種人間疾苦,把台灣的當代史唱上了身。(台視提供)

台語歌曲的困境,台語的困境,與台灣民間神道的困境,是一致的:上不去。

這個上不去,是天爵意義上的雅正,不是人爵意義上的「高端大氣上檔次」。過去,台語歌曲,在刻板印象中,被認為粗鄙、低俗;本土化運動興起以後,很多人就不爽了,於是結合後現代理論和左翼思想,一方面罵國民黨,一方面翻轉了「台客」的意涵,變貶為褒,不再說粗俗,而改說庶民、草根。可是啊各位,這對台語歌的創作與消費,有什麼影響呢?

我認為這種論調的影響是很惡劣的。一方面,它讓「台客」自動取得了種族主義式的正義與正確,一方面,它將「高雅」說成是被中產階級噁爛品味壟斷的、不值得講求的東西,其潛台詞,真正的「高雅」,是要由本土主義和草根正義的價值觀決定,而不是從藝術的本質、從做人做事、從詞曲編演唱的的命意謀篇鍛字鍊句來決定。這樣一種保護主義思想,扼殺了台語歌曲的更多可能。

九十年代,最紅的台語歌手,絕大多數都是七、八十年代甚至更早就出道的那些,此外就是一個林強、一個伍佰,再之後還有金門王、李炳輝,以及一個黃妃。然而,林強出了兩張就轉往其他領域了,金、李是老一輩人,黃妃也只是歌手,真正能承先啟後的,還是只有一個伍佰。當然,還有陳明章,詞人也還有李坤城、路寒袖等等,我們文化界和樂評都很推崇,但他們紅嗎?還是曲高和寡啊。大家愛聽的,仍是先前的「浪子和酒女」那個調調啊,除此之外,再有就是《抓狂歌》開啟的政治歌曲,而其賣點也是諷刺、顛覆,不是正面建設的。


▲黑名單工作室所作,充滿諷刺與顛覆的經典專輯《抓狂歌》。

正面建設的,也有,路寒袖、詹宏達給民進黨寫的競選歌曲,然而歌詞內容是籠統的夢與希望,這樣頂多就是「載體」的程度,而不至創格立命。但是,正面建設,多像愛國歌曲,多無聊啊?還是訐譙好些,所以大家又來推崇濁水溪和閃靈。於是,台語流行歌曲,在「浪子」和「酒女」兩大傳統之後,也就是再添了一個「台獨」傳統。在其中,論者和政治自淫者的品味,又是重口味的,要 hardcore 才屌、才行、才好。這種 hardcore 的論調,往往會遮蔽別種意見,乃至影響後輩的審美與創作取向。所以你看,這二十多年來,有多少人談過詹雅雯的歌曲與歌藝?這幾年出了一個謝銘祐,他的作品很是溫柔敦厚,論者也便多只泛泛地讚一個「在地情感」就詞窮了。

九十年代初,李坤城、路寒袖一輩詞人確實作過許多更新台語歌,提高層次的嘗試,尤其是水晶唱片那張《戲夢人生》原聲帶,請路寒袖給劇中女性寫原創歌曲,那詞完全是現代詩的規格,結果呢?完全的曲高和寡,我十幾年前看到介紹就去買了,買回來聽了一遍,也覺得不對勁,就沒再聽了。我是很想聽見高雅之作的,但它必須對勁,不能太刻意。那張《戲夢人生》原聲帶在我看來也是失敗的,然而那是一種可貴的失敗,如果繼續做下去,如果評論界多加推崇,鼓勵後進,或許過兩年就會出現一些雅俗共賞而對勁的了。


▲鳳飛飛於《戲夢人生》中演唱的〈寫佇雲頂的名〉,作詞人為路寒袖。

其實幾年後也真有雅俗共賞而對勁的台語歌。江蕙一輩的唱將,許多新歌,都更具文學的意識,而且不強求某種品味,而仍是以歌手的氣質及大眾的生活出發。〈雪中紅〉歌詞就把古今、雅俗揉合得非常好。之後又有伍佰。那的確是一個美好的年代,江蕙那一輩人,從小開始走唱,經歷過種種人間疾苦,把台灣的當代史唱上了身,終於熬出頭了,不但有了財富,也有了受人真心尊敬的社會地位,豈不美哉?可是啊,這是他們那一輩。後面呢?像詹雅雯、黃妃的唱功也是很不錯的,但後輩的生活經驗,見聞過的疾苦,無論如何不能和前輩相比,是故她們的認同基礎,也就不免要有所遜色。


▲王識賢 & 陳亮吟 - 雪中紅

認同是可以捧的,認同基礎可以靠我們眾人相挺來增大,可是文藝界有多少人挺這種八十年代風格的台語歌呢?沒有啊。不是挺文夏那種更老派的,就是挺濁水溪閃靈那種硬幹的;江蕙那種,太主流了,too mainstream。 江蕙還是被喜歡被敬愛的,因為她這一輩身上有你重視的共同記憶。但你重視的既是共同記憶而不直接是詞藝與歌藝,後輩自然也就難以為繼了。

對了,還有謝金燕。如果說伍佰是浪子傳統的集大成者,謝金燕就是酒女傳統的集大成者,而且她在台語電音有極出色的表現。但是啊,大家是為什麼喜歡謝金燕呢?仍然是因為謝金燕身上有你喜聞樂見的故事和氣質啊。她前幾年又得了一次金曲獎,那次唱的是抒情,她喜極而泣說:「我終於證明了我不是只會唱電音!」如果你第一反應是想罵她「電音有什麼不好?」你就也是扼殺台語歌曲更多可能的眾人之一。


▲謝金燕:「我上次拿到這個獎是電音歌曲,我要大家記得現在拿的這個獎,這張專輯是抒情歌。我不是只會唱快歌的。」

大家或許還記得,以前台大數學系有個楊維哲教授,堅持用台語授課,為的就是打破刻板印象,拓寬台語的領域。他上數學課,把台語而不是數學,放在第一,這自然會招致物議,然而這思路其實是不錯的。我們來問個問題:科幻影集或動畫,可以用台語配音,用台語寫主題曲嗎?當然也沒什麼不可以,就是大家會不習慣、覺得奇怪,因為我們不像香港可以什麼都用粵語,我們大抵還是以國語作標準。但你如果做下去,把它做成新常態,不就可以了嗎?

然而要怎麼做呢?最近出了一個用台語改編動畫歌曲的柏慎,也是走輕鬆搞笑的路線,不作正經的文藝腔。但如果作正經的文藝腔呢?觀眾可能不喜歡,作者自己也不喜歡。為什麼不喜歡呢?品味啊!習慣啊!品味和習慣是可以改的,可以被影響的,那我們寫樂評打嘴炮的人能不能往這個方向來鼓勵呢?當然能。那有沒有呢?沒有。想不想?不想。


▲柏慎用台語改編知名動畫《數碼寶貝》的主題曲

不說科幻,改說其他的藝術或學問,也當然都可以用台語講,目前台語沒有的詞彙,造就有了。但重點不是什麼「國語有的我們也要有」這種表面的東西,而是,你有沒有把台語和台語人的思想,真真正正重新定位到立於世界文明之林的雄心。粵語人有,因為他們有一個華夏正統的認同;台語人本來也不乏華夏正統的認同,但首先因為對國民黨倒彈,而產生了「去中國化」的台獨思想,洗了一遍;同時,又有後現代思想、多元主義,把新一輩的思想吸了過去。結果,就是這些整天說著保育本土語言、復興台灣文化的傢伙,把台語歌的品味釘在了浪子、酒女和台獨三個傳統上。

九十年代,台語歌壇也有過「以國語專輯的規格製作」、「擺脫傳統台語歌的悲情印象」這些文案或口號,你現在會看到的評論,一面倒,是劣評,是自我喪失「主體性」,盲目追逐市場的表現。事實上,那個年代,甚至到現代,的確有許多進入現代都市的台語人,想要擺脫土俗的形象,想要跟上時代潮流。這種願望,如果善加引導,你是可以鼓勵他們用台語來講哲學,講藝術,談那些過去只被人用國語和英文談的東西,讓台語人真正具有那一切高貴或飽學的品質,而不是徒務虛名的。結果呢?新台語歌運動,「台客」語意翻轉,早年的粗製濫造,持續至今的悲情,一概都「就愛這一味」、「就是好」了。

圖片說明:金曲26公布最佳台語專輯時,因旁白說出:「以國語規格製作台語專輯。」而遭到非議。(翻攝自Youtube)

這也是保護主義經常產生的惡果。你希望老街區一直保留原樣,你覺得台語歌就是要這樣那樣才對味,然而人的壽命比建築短,一代新人換舊人,怎麼能不變呢?老一輩的唱功、氣口可以學,新一輩沒學好,評論者可以督促,但你有在督促嗎?一點點。音樂人的精力,多半轉向了台語和各種曲風的融合上,然則核心的台語能力弱化了,怎麼辦呢?用求新求變的論調來遮掩。樂評在此,正可多加施力,反駁那種「不要只看歌詞,多聽編曲」的論調。可是這樣的樂評很少啊。比較會有迴響的,是政治文啊。

當台語只是一種方言的時候,當民間神道只是民俗的時候,其層次止於庶民,無可厚非;但現在你既想提升其地位,那麼,先前由國語和國家來負責的 fine arts,文明論述,你就應該也要擔起來了,然而台灣這批人實在是被後現代主義害慘了,他們擔起來的方式,是最爛的一種「自動取得正義」,本土就是好。問到這些本土文化還有什麼不足?就說是中國國民黨害的;再問怎麼辦?就說打倒國民黨。

問台語可以如何高雅?常見回答兩種,一種是拿唐詩宋詞中古音還有聲調來講,我以前也信這個,學過以後才知道這只是表面;最核心的,是你操這種語言的人,要存著雅致和敬意來講話寫文章,如果有這種品格的人愈來愈多,台語自然也就會愈來愈高雅。然而,我們比較喜歡的是第二種回答:高雅有屁用?還是濁水溪公社的龐克路線比較屌,大家應該殺死正統鋼琴家,不讓任何正經的思想文化繼續統治我們,國會應該不再假掰,大家直接討論如何去從超商超市幹東西出來。這第二種回答,會直接抵消掉第一種,使之上不去。


▲濁水溪公社 - 現在的社會

所以大家看到台語歌的困境在哪裡了嗎?就在語言文化的繼往開來啊。你要在音樂上求新求變,得先把此根基固好,不然頂多是使用台語的搖滾、爵士、民謠,而算不上真正是以「台語」為招牌的台語歌曲。這條路一直都在,走的人也不少,但是,大眾的品味與記憶,還多停留在七八十年代那一輩唱將;評論界的品味與興趣,又多在政治,或者那種害人的後現代多元主義。再加上唱片產業固有的問題,衰微以後更加嚴重的脫離現實的問題,台語和台語歌曲,在這個分眾媒體的時代,大概也就只能益發小眾了。

當代文化論者喜談「想像」一詞,我們就可以問了:你對台語歌曲還能有什麼「想像」?除了浪子、酒女和台獨(或者社會運動,雖然你搞任何社運都不能不被「國民黨不倒...」的口號纏住的),你還想要有什麼想像?

我最想要的想像,是華夏正統,是兼容一切高雅與土俗,立足當代、放眼宇宙的文明氣象。這在政治上,也可起到反共保華的功效。然而這種想像的頭號大敵,就是去中國化的台獨思想。所以我敢寫這篇文章來開地圖炮,而我的主張也八成不會得到認同。希望將來能與剩下兩成,或者原來這十成之外的朋友合作,搞出一些新氣象。

(本文轉載自作者臉書,未經同意,不得任意轉載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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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胡又天

1983年生於台北,台灣大學歷史系學士、北京大學歷史系中國近現代史專業碩士、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博士候選人,從朱耀偉及周耀輝教授研究華語流行歌詞。2011年8月來到香港,創辦網上刊物《流行詞話》,關注兩岸三地時局、思潮與文風,興趣除本行的文史與歌詞外亦及於遊戲動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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